采访孙晋约在了中秋节那天,下午阳光温和,云彩少许,时有微风拂过,未名湖上散着几圈水纹。孙晋扎着马尾,练球的间隙总是笑,露出左边的小虎牙。
今年乒超联赛北大方正俱乐部打了第五名,队中都还比较满意。孙晋打得不错,单打胜率排名第11,双打和高曦排名第2。
“已经差很多了,去年单打还好一些。我今年发挥挺平稳的,除了几个国家队的主力输了,别的都还可以。我半年没练球了,就比赛之前练了两个月,打到这样可以了,不要要求太高(笑)。”
“我现在打球就是一种兴趣,为什么我现在还能打联赛,而且打得还可以?就是因为我有半年的时间可以在外面换心情,然后再回来打三个月的球,但如果一直打我可能受不了。”
在外面换心情包括去年半年时间去英国的布里斯托大学学习英语。孙晋说刚去的时候特高兴,那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。睡眠也好了,胖了不少,脸色“白里透粉”。但时间长了也会孤独。
“欧洲人的生活方式其实是相当简单的,他们要求一定是让自己舒服,很relax那种。在英国给再大的老板打工,下班就是下班,我不用为你去干任何事情。但是反过来讲,当你有什么事也很少有人来帮你。而且英国这种国家的
乒乓球发展得不是很好,生存比例很小,不受重视,靠乒乓球在英国生活是很辛苦的事。再加上生活方式和语言的不同,是那种没有根的感觉,就在那漂着。”“其实我应该三月底回来,准备代表北大打联赛。但是我三月初就回来了,因为感冒,嗓子发炎,但在英国没有医生的处方是买不到消炎药的,止咳糖浆又不管用,很麻烦,所以提前回来了。最后一个礼拜,我天天整箱子,整好了再整,终于能够回国了,特高兴。”
训练完已经晚上6点半了,孙晋要请我们吃饭,由于换了衣服,身上没带钱,然后硬是找队友借了钱。孙晋说约采访时忘了今天是中秋节,一边担心我们晚上有事儿,一边打电话推掉好些朋友的邀请。
一年前孙晋想改名字,只改一个字。孙晋说小时候起名字本来应该叫“瑾”字,但是上户口时人家嫌笔画多,就换成了“晋”字。“晋”字显得刚一些,她想换一个柔一点儿,软一点儿的名字。
孙晋问了两次她给人的印象,是不是很强?
“我觉得我挺矛盾的,我内心深处是很软很软的一个人,可是把我逼急了,就会变成一个非常非常硬的人。我也搞不清楚我是硬还是软。”
“我给人感觉是很强那种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没有就好,就怕人说我这话,可不高兴了。”
今年是孙晋在北大的第六个年头,也是她读研的最后一年。本科毕业时上海交大要给她保研,但孙晋最终还是留在了北大读研。
“10岁时就来到八一队,在北京长大,到现在待了有十七、八年了。谈不上喜欢,只是习惯。在北京生活感觉不是特别方便,太大了,逛个街都要遛断腿。”
“其实刚开始来上北大的时候我的心态不是特别好,毕竟退下来特别早,当时还是有能力去打球的。以前我只能接受运动员的那种思维,那种生活方式。运动员好热闹,喜欢刺激的感觉,但是现在我感觉生活就是很平常,很平淡。我现在能够接受这种平淡。”
“生活就是这样的,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,可能以前做事儿就是:我去努力了,我一定要去怎么怎么样,而且这事儿要是不依着我的想法去做,我可能会很生气,很不高兴。但现在我感觉,只要我去努力了,结果不会特别在意,心态比较平和了。”
“我现在就很闲,你们看我打球的时候在那儿笑,知道练球时同学说我什么吗?他说我打联赛期间一进训练馆,就这样拖着进来了,拉着脸,不说话,上来就训练,训练完就走。现在比赛终于打完了,人瘦了十几斤,头发也拉直了,挺高兴,一下子好像两个人的感觉。他说:孙晋你好像变秀气了。”孙晋把两肘架起来,给我们演示怎么“拖着进来”。
27岁的孙晋一个人走过了很多路,现在依然单身,周围朋友结婚会羡慕,她说自己的目标是全职太太。
“周围朋友基本都结婚了,小孩儿也有了。我觉得我的事业——谈不上事业啊,可能要比他们强,但是他们有家庭,好坏不说,首先把婚结了。”
“我跟朋友开玩笑,说我的人生梦想是家庭主妇。他们说:你没戏!我跟刘伟一起时,说我的梦想是全职太太,她说:我拭目以待。”
“我父母基本不谈这事儿,不敢谈。我觉得他们不谈不代表他们没有想法。几年前我告诉他们,说我30岁结婚,别催我。后来一个亲戚来北京,我告诉她我35岁再结婚。我妈立马打一个电话过来:听说你35岁结婚,你不是告诉我30吗?”
“我觉得每个人幸福的标准是不一样的。他觉得幸福就幸福,不是别人看他幸不幸福。我好多朋友想要婚姻,她就可以不工作,生孩子,带孩子,挺好的啊。”
孙晋的另一半在哪?
“我想了好长时间了,我觉得我对将来的老公,钱啊,长相,说得过去就行,没有特别高的要求。但是我一定要跟这个人有感觉,特别喜欢。原来我觉得我这要求不是特别高,后来我觉得这要求可能是最难的。”
“你要找一个人,这个人全凭感觉,去喜欢,去爱,而且两个人的感觉都特别好的时候,其实很难碰,真的是很难。
“可能第一次谈朋友是什么都不顾,很纯的那种感觉,但那种感觉未必是我想要的——不过我宁愿这样:他的所有条件我都可以不在乎,我喜欢这个人我就可以跟她结婚。
“但这么多年过去了,怎么就没碰到这样的人呢,就纳闷儿了,这个人为什么老不出现(笑)?”
任何事都需要花时间去经营,如果爱情也是这样,势必会与事业产生冲突——尤其当这项事业是竞技运动,且它的从业者是女性的时候。
“我想乒乓球与我的个人感情在2002年之前是有冲突的,总是乒乓球第一位,感情第二位,内心深处就是这么想的。但是2002年之后,到现在这种状态,乒乓球可以说随时都不用去管它了。但感情这种东西是看不见,抓不着的,人不可能因为一件事儿就停下来。”
“但是我最近也在想,可能在国家队十几年养成了一种习惯,虽然认为家庭是第一位,但事业上我还是会很尽力地去干,天天跑来跑去,打完联赛,就出国学英语,要不就在学校上课,这么多年没什么时间去谈朋友。”
“我估计现在我找运动员的可能性很小。因为已经能够跳出这个圈子了么。人家给我介绍过两三个人,最后处得都成哥们儿了,关系特别好(笑)。我觉得朋友介绍会很别扭,我比较喜欢顺其自然。”
“有一次和我一个特别好的朋友聊天,我说我要读博士,她说:你甭闹了,你现在读硕士,您这高龄,90%都嫁不出去,您再读一博士,那就彻底死了这条心吧,肯定100%嫁不出去!”
已经跳出半个乒乓圈子的孙晋经朋友介绍,过一段可能要试试去香港工作一段时间,过一种全新的生活。
“我想做part time(兼职)那种,然后闲下来能打打球,因为刚去工作,收入不可能高,房租吃饭就没了。打打球还可以活动活动身体,还能挣点儿钱,挺好的。”
“我想什么都是顺其自然,不一定非要怎么样。反正有一个意向,能成就成,不成就不成。各种可能都有,也许在香港呆几个月,觉得那边不适合我,就回来了。”
“我认为物质方面的压力对我相对比较小,找工作的机会可能会稍微多一些,更多的压力可能就是家庭。我想要是真找着一个特别合适的人,可能什么都不要了,什么工作啊,香港啊,什么都不要了,挺好的,为什么不好啊?”
关于改不改名字,孙晋现在还没想好。
“改了名儿,万一别人都不知道你了怎么办?”
“没人知道我,没事儿。”
“改了名字可能就像换了一个人。”
“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啊,万一家庭行了呢,值了?”
中秋节当晚的月亮还没有最圆,要到八月十六下午才最圆。我们希望孙晋在不久的将来会找到她的那半个月亮,并且希望这个月亮会很圆很圆。(实习记者 张凡)